人不如故(廿五)
陵光除夕夜盛怒回宫，一个人独坐，生着闷气。秦若思虑再三，还是手捧清茶走了进去。
他嘴上的伤已抹了药，多少损了些倾国倾城的姿容，因此有些羞见陵光。“王上莫要动怒了，今日除夕，大喜的日子，明日还要拜天祭祖，可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陵光一句话也没说，挥挥手让他出去。
秦若却跪了下来，“王上恕罪。您与少将军的争端，都是由草民而起，草民罪该万死。请王上将草民逐出宫去，少将军眼不见为净，也就不会为难王上了。”
“此事与你无关，是我与他的事，你下去吧，”陵光语气比外面的冰雪还冷。
秦若起身出去。他边走边想，有的时候，以退为进，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。
没有办法，谁让伴君如伴虎呢？自己想要永固盛宠，除了色艺双绝之外，心机才是更重要的。朝中大臣虎视眈眈，已准备对自己下手，王上心中之人又不是自己，不过拿自己当个解闷的倾诉对象罢了。尽管如此，我也要在这宫里存活下去，哪怕前路步步荆棘。
秦若淡定地长舒了一口气，微微笑了笑，倾国倾城。
第二日新正，陵光依例去拜了天地宗庙，繁文缛节，各种唱祀祭文，回宫时又已是日入时分。不知怎的，累了一整日，此刻竟最想能与裘振对坐下下棋，喝喝茶。
裘振自然不在，身为君王的威仪又使他拉不下脸去召他入宫，只能自己又独坐着生闷气。晚膳也只是匆匆用了几口，夜里的烟花也没去看。
秦若进来侍奉，要为他吹箫解闷，他直接让他出去，如今不知怎的，看见他也很烦。
他只想裘振能来陪陪他。如果裘振来了，以前的事情，就算过去了，他既往不咎。
可是裘振没有来。
陵光不知道的是，新正的第二天，大年初二，裘振已出发去了玉衡郡。
思念一日胜似一日。愈发的难熬。明明他就在王城，就在自己身边，为何不肯进宫来?他还在为自己打他的事情生气吗，堂堂少将军，这样的气量也太小了。
转眼间到了初五，财神爷的生日。民间照例要庆祝，祈求财神保佑，新的一年能升官发财。初五一过，王城里的商家店铺，也就陆续开业了。
宫里的祭祀自然也不会少。今年尤其不比往年，天璇疆域扩大，国力倍增，国库数倍充盈，更应感谢财神护佑。
陵光想着，倒不如以此契机召他入宫，天璇的大胜是他的功绩，借机再封赏他些什么，他自然高兴，一高兴就满天云雾散了。
可想归想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还是，再等等吧，说不定他明天自己就进宫来了呢。以前两人也常闹别扭，他都是第二天就死皮赖脸地进宫来缠着自己了。
这一等就等到了正月十五。
上元佳节，普天同庆，陵光照例要向群臣赐赏。过了上元，明日就是开朝之日了。
陵光等不及了，他甚至等不及明天上朝，趁着封赏之机，令内侍传旨召裘振入宫，同贺上元佳节。
元宵早就让人备下了。陵光有些内疚，自己这么多年，竟不知道裘振爱吃什么馅的。还是内侍提醒，少将军嗜甜，又不喜酸，玫瑰和花生馅的都不爱，最爱的便是浓浓的黑芝麻，再配上一瓶桂花酿，便能吃上一整天。
陵光一一记下。
去裘府传旨的内侍还未回来，陵光心里急躁，在寝宫走来走去，早已想好了要赏他的板子数。好容易那贱奴才回来了，同来的却不是他最见的那个人。
而是他的父亲，他的上将军。
裘天豪欲跪拜行礼，陵光急忙拦住，问老将军因何不见裘振。
裘天豪将实情一五一十禀告陵光，言说犬子无状，触怒君威，辜负王上厚恩，自知罪不容赦，已远离都城，小奴才一向放浪形骸，去了哪里，老臣也无从知晓。老臣代他向王上辞官，望王上莫要怪罪。
陵光傻了，此时他才真的傻了。
原来他的裘振，早已不在他身边。他连去了哪里，都不想告诉他。
陵光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上元节，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桂花酿，他只知道，他面前的位子，一直是空的，早已摆好的棋盘，上面没有落下一子,那碗芝麻元宵，也无人来动一口。
原来骤然心空的感觉，是这样的，这样的，痛。
陵光自此过上了浑浑噩噩的日子。他没了最初的雄心壮志，没了开疆拓土的热情，甚至连上朝的心思，都没了。他只想知道，他的裘振去了哪里。问了裘天豪多少次，始终就是那句话，行踪不定，也不曾来过信。哭着求他，甚至要给他下跪，把个老将军吓的魂不附体，却始终不知他的下落。
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他，严令找不到提头来见，整个天下都快被他翻了过来，可依旧没有丝毫的消息。
他的裘振，丢了。他把他的裘振，弄丢了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。陵光再没了征战天权的心思，只是日日呆在寝宫里，抱着一壶桂花酿，摆弄他的棋盘，自己与自己说话，自己与自己下棋，渐渐的，连人都不愿见了。
裘天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他不是不想告诉陵光，而是，不想再伤了自己的儿子，他伤的已经太重了。他得想办法让王上振作起来，让王上忘了裘振，这样，裘振才能真真正正的纵情山水，惬意天下。
转眼到了暮春。一日深夜，上卿副相公孙钤的大门，被急促地敲开了。一个气喘吁吁，满面惊慌的黄衣公子，由死士护卫，急匆匆地走了进去。身后还跟着数十个惊魂未定，魂不附体的年轻士子。
备注:方方土出什么事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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