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年夏至(六)
柳愉生万般无奈，只得跟他坐了汽车，一同回去。可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，只着水衣，妆也只卸了一半，实在难堪至极。上车后，周耀华将车上解下的披风与他披上，他也没有拒绝，心想着好歹能遮一遮。
一路无话。此刻他断不敢说不去，却又着实不想去那周公馆。昨夜才刚刚死里逃生，如今却又要羊入虎口了，这样的折磨他不想也不来一次。可除了死死裹着那个披风，双手攥紧了衣领，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到了公馆，周耀华依旧伸手要抱他，被他坚决躲了过去，那人无奈也只得依他。周耀华牵着他的手走进门，一路到了三楼客房，张妈早已收拾妥当。
“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，”周耀华领他进来，扶他坐下，“你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，住一辈子。”
“将军，”柳愉生吓坏了，周耀华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，他说的话就是命令，“你先好好歇息，把衣服换了，新的衣裳都在柜子里，然后休息会儿，我还有事要忙，晚饭好了叫你。”
“将军，”柳愉生叫住了他，“将军，我还是回去吧，我一个唱戏的，住在这公馆里，只怕于将军威名有损。”
“我说让你住，你就得住，莫不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，我马上让人去换。”
“不，是这里太豪华了，我的身份，实在不配。”
“我今日已当着所有人的面，与了你名分，难道还不够吗，你还有什么不配住的，你就是这房子的主人！”
“将军，”他的话被周耀华打断，“好了，不用再说了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。我说过不会碰你，就一定会说到做到。你什么时候愿意了，我什么时候要你。”说完就转身出去了。
剩下柳愉生呆坐在床上，也忘了换衣服。
就这么呆坐了许久，直到张妈来唤他吃饭，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水衣。急忙答应一声，然后打开柜子随便换了一件，将头面上那些簪子花黄胡乱扯了下来，洗了脸，赶紧下楼来。
和早上一样，周耀华依旧在主位上等他了。“将军，抱歉，我来晚了。”
“不妨事，怕饭菜凉了，你没来，都没上菜，”说着吩咐张妈让厨房上菜。
柳愉生心里一阵悸动。眼前这个人，对自己似乎太过上心，又太过关心，这让从小在皮鞭下度日的他，不由地感动。可自己和他，身份如同云泥，便是他一时关怀情动，自己也不敢有这非分之想，更不敢高攀。
“谢将军关心，都是我不好……"，话音未落，便被那人打断，“我说总觉得哪里别扭，原来是这恼人的称呼。别人这样叫就算了，你是我夫人，称我夫君即可。”
此言一出，包括阿严在内，所有人全都打了一个寒颤，原因各不相同。
柳愉生脸瞬间通红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还是张妈解了围，“菜都上齐了，少爷快吃吧，柳老板也快用，尝尝今天的新菜。”
“你可是耳朵聋了，我刚刚亲口说的，柳愉生是我夫人，从现在起，家中上下人等，俱要尊称夫人，谁不敬他便是不敬我。”
“少爷，”张妈实在有些担心，少爷恐不是一时兴起，对这柳老板，只怕是动了真情。
柳愉生离席站好:“愉生身份微贱，不敢有此非分之想，请恕我难以从命，现在就告辞了，谢将军款待，”说着又福了一福，还未转身，整个人就被揽入了怀里。
他惊呆了，羞的连挣脱都忘了。昨夜对他无礼，好歹还没有外人，如今可是在客厅里，各色下人站满了一屋子，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。
“你若不想我当众非礼你，就乖乖地坐下。”
“将军……”这人刚刚才答应不会强迫他，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，堂堂少将师长，未免太有失身份。周耀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，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，“你乖乖听话，我就不会勉强你，你若再敢说离开的话，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，好好地享用，让你三天之内都下不了床。”
柳愉生浑身颤抖，这魔王的话，他真的不敢再不听。见他闭口不言，周耀华也很是满意，拉他回到座位上，将新鲜鱼肉夹到他碗里，让他快些吃。
柳愉生也只得吃了，一天没怎么进食，他也真的是饿了，桌上的菜蔬色香味俱全，米饭粒粒都透着香，柳愉生吃着吃着就吃的高兴了，吃高兴了，也就忘了自己现在哪里，更忘了那么多的规矩，而那个人，似乎比他还要高兴。
饭毕，周耀华同他一起回了客房，他不敢拒绝，家里下人更是不会多一句嘴。柳愉生心里明白，现下不光这里，整个蓉城，可能都以为自己已是他的人了，甚至包括那人自己。在他眼里，自己早晚都会就范，所以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。
周耀华将他安顿好，嘱他洗了澡早点睡，自己却还有一堆的公务要处理。战事愈发焦灼了，共党反扑的很厉害，这成都，也不知还能安稳多久。
柳愉生心似乱麻，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，在外人看来这是泼天的恩宠，可对他而言却是如坐针毡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脱身之法，也罢，既然出不去，也就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了。将门反锁住，又检查了好几遍，脱了衣服洗澡，洗完澡，他舒舒服服地在天鹅绒被褥上，睡了一夜，甜美的很，直到张妈来唤他吃早饭。
以后的日子，一天天，就这样过着，柳愉生也渐渐习惯了。那人说到做到，也真的没有强迫他，除了惊人的占有欲，其他倒也没什么。除了在台上的时间，柳愉生全都在周公馆里，因为那司机小李就在台下守着，全程接送。短短不到几个月，所有人都知道了柳老板是周将军的夫人，虽然这位夫人自己都不承认。
转眼到了新年，三大战役也基本到了尾声。国军全线溃败，长江以北已几乎全属共党所有。周家老爷年前已来了电报，国内战事紧张，让他不必回美国来过年，安心应对战局，以图反败为胜，尽忠总理，报效于万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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